我脱下外袍，取下头上的凤冠，下跪将凤印举过头顶。
[请陛下休了我，祝陛下和神女恩爱无双。]
夜晚的宫殿格外寒凉，硕大的月亮挂在西边一角，落下的余晖足以让台下的大臣看清外面的一举一动。
我不是要皇帝废后，而是让他休了我。
出身武将世家，若将后位让给妖女，我也无颜面面对祖宗。
若是我私下让齐翡休了我，他一定不答应，再将我锁在皇宫里。
朝臣都有眼睛，他们追随的君主荒唐、无情。
齐翡眼神讥讽，语气薄凉。
[西容，为了保住你的后位，你下的一手好棋。]
[借着朝臣向我施压，你们西家果然个个是玩心机的好手。]
[你让朕休了你，以为朕不敢吗？]
西家儿郎为国捐躯，我娘共生了七个，大哥二哥战死沙场，就连刚长出来的晚辈也死了几个。
齐翡高坐在王座上，看不见尸体闻不见血腥。
他似乎忘记了，这个国家依旧处于内忧外患之中。
跪在最前面，上了年纪的首辅摘帽谏言。
[陛下，皇后不可休！]
群臣紧跟着摘帽：[皇后不可休！]
齐翡垂眸，剑眉微蹙。
我继续。
[陛下，我以西家荣誉起誓，绝不会干出伤害神女之事。]
[神女登后位之事要紧，陛下还是尽早做决定。]
[陛下与神女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，既然休了我这个皇后，那就将后宫嫔妃也休了吧。]
我目光无波地对上齐翡的眼睛。
8
休后的圣旨很快就颁了下来。
还有休妃的。
一时间，热闹的皇宫里瞬间变得冷冷清清。
宫外都传遍了。
说皇帝为了神女遣散后宫。
次日早朝，去上朝的大臣寥寥无几，听闻齐翡的脸都气绿了。
家里。
我爹只叹了一口气。
[我就你一个女儿，休了就休了吧，以后爹养你。]
我捡起地上的枪棍耍了几招。
从前在宫里，身为皇后要以身作则，举止优雅，最多玩投壶解解闷。
还是刀剑枪棍适合我。
看着我爹鬓角的白发，鼻头有些发酸。
[爹，你不怪我。]
[你这个疯丫头，只能说你没皇后的命。]
我爹拿手轻轻点了点我的额头背着手走了。
9
被休了的妃子们，三天两头会到我府上给我‘请安’。
十斤的瓜子在一炷香内磕完了。
在皇宫因为宫规，不得不默默遵守，生怕牵连到前朝的家庭里。
云妃秀了荷包给我，里面放了我最爱的香料。
[容姐姐，你戴上之后十里八乡的蝴蝶都能会被你招过来的。]
慧妃包了饺子庆祝我们重获自由。
[吃饺子，除晦气，不该要的男人就不要。]
兰妃人如其名喜欢养兰花。
[终于从那个破笼子里出来了，我的兰花都活过来了。]
女人一辈子倚靠男人是最可悲的。
这几个姐妹醒悟的比我早，也不需要我安慰。
云妃家里是御史台的，宫里的消息格外格外灵通。
[你们听说了吗，那个神女怀孕了，齐翡想赶紧册封她为皇后，等孩子生下来再封为太子，只是……只是众大臣都不肯认。]
两日后，宫里送来了一封信。
信里内容，无非就是齐翡想让我父亲动用关系和声望，压一压那些言官。
我冷笑一声，撕成碎片，吩咐下人再上面涂点猪油拿去喂狗。
毕竟这信难吃的很。
原本想在家多休养几日。
齐翡的一封信倒是提醒我不能再懒散了。
10
院子里，新婚不久的三哥正耍枪。
三嫂嫂还未怀有身孕。
她们还是和前世一样恩爱。
待院子里只剩下我们兄妹。
我浅浅谈起童年一桩趣事。
[哥哥还记得小时候那个老道说的话？]
他背着我擦枪，摇摇头。
[那个老道说你有帝王之相。]
三哥重重放下枪，侧脸冷硬，似是警告。
[小妹！]
我夺过他手里的长枪，看着锋利的枪刃。
[三哥，西家危在旦夕，此时不出枪，敌人就要砍下我们的头颅祭奠了。]
我以为这一世只有我重生了。
直到前几日，三嫂和我说了三哥奇怪之处。
再看他对齐翡的态度。
三哥和齐翡一起长大，感情上视为兄弟手足，除此之外便是忠臣誓死效忠。
前世那个老道后面还说了一句，若不做皇帝，便早死做冤魂。
儒家说君君臣臣，父父子子。
可若是昏君，作为臣子难道还要愚忠吗？
[三哥，前世，西家的下场你难道不知？父亲死后，你上阵杀敌，上奏请求援军，结果齐翡不允，以你败战为由将西家上下几百口人问斩。]
三哥转过身，满是震惊，漆黑的眸子有了动摇。
[父亲死后，西家由你做主，该如何保住西家上下几百条人命，你比我清楚。]
三哥闭上眼，沉重地叹了一声。
再睁眼时，已是野心四起。
起兵造反，不仅需要大量的士兵，还需要一个身经百战且熟悉皇城布局的军事家。
西畏是最佳的人选。
从前的我只想要做好皇后，管理后宫，再为皇族开枝散叶。
现在，我心怀天下。
11
京城出现了异事。
神女居住的寝宫里有一个锦鲤开口说话，并且吐出嘴里的金珠后便死去了。
金珠上刻有天下之母四个大字。
同时间，南边的水患治理成功，喜事频传。
民间都在传这是神女的功劳。
那些罢工不愿意上朝的官员们开始动摇，言官对苏仙的看法也改了许多。
一时间我家的门槛快被踏破，都是来探口风的。
苏仙开棚施粥。
收留一直被拒在城外没有户口的流民。
无论苏仙做什么，齐翡都很支持。
一时间，苏仙有了民间皇后的美誉。
眼看苏仙的肚子越来越大，封后的事情不能再等，有前面的声势在，群臣让步了。
苏仙被如愿地封为皇后，大臣们也正常上朝。
一切都是那么的风调雨顺。
12
苏仙还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。
仿照刘邦斩白蛇的做法，笼络民心，实际上就是愚弄。
南方的水患早晚会治理好，不过早晚，正巧让她赶上而已。
沉浸在神女表象之下的齐翡什么都没发现。
反而越来越宠爱，对我们的西家的打压也越来越明显。
边境游牧民族来犯，烧杀抢掠，无恶不作，西家军忍无可忍出兵，此事传到京城。
齐翡即刻降罪我父亲。
为国征战几十年，年近六十的老人竟然被罚跪在大殿外。
云妃的父亲看不下去替父亲求饶，齐翡一怒之下踹了一脚。
云妃父亲是个文官，身子骨没有父亲好，当晚回去就吐血了。
齐翡的行为无疑是在寒百官的心。
院子里，我和三哥讨论兵法。
[父亲那儿，真的什么都不说吗。]
[说了，你觉得父亲会同意我们兄妹两造反？]
[不会。]
[兵者，诡道也。]
父亲在一年后就会病重而亡。
有他在，齐翡永远有一个保命符。
复仇之路不易。
云妃的父亲病情好转，但身子骨已然禁不起齐翡的折腾。
数日后向朝廷提出了告老还乡的意愿。
经此一事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已经有了隐退的意思。
伴君如伴虎，老了老了被皇帝踹一脚在心口。
谁不怕呢。
曾经在宫里的几个好姐妹都抹泪不舍。
[狗皇帝，真该死！]
[我诅咒他生的儿子没屁眼。]
[我看他几时驾崩，到时候我肯定放鞭炮！]
几个姐妹骂的不亦乐乎。
三日后，云儿和父亲回了江南老家。
也就是这一日，我遇到了一个老熟人。
说起来，我还有点对不起他。
此人正是河东的陈氏家族的世子，陈堪。
他站在我面前的时候，面如冠玉，目若流星，身如松柏。
浑身上下，散发着金玉贵气。
怪不得前世，齐翡一直看不顺眼陈家呢。
齐翡若要真和陈堪比起来，还真比不过。
陈堪来提亲的时候，整个京城都沸腾了。
竟然有人敢娶前皇后。
拜府送来的礼物摆满了院子，里面的珠宝首饰堪比皇帝嫁女。
前世我一直在皇宫里，从未和陈堪见过面。
今日一见，果然不同，为人出手阔绰，相貌堂堂。
平常女子不心动，很难。
我与陈堪的婚事父亲允了。
第二日，齐翡就下旨停了父亲的官职，意思再明显不过。
他不同意这门婚事。
将门之女和富可敌国的世家联姻，这无疑是在撬齐翡的皇位。
可惜西家世代效忠，没人会怀疑。
只会觉得帝王无情。
明明是你先逼人女儿下的后位，现在又疑心过重断人姻缘。
京城里对齐翡不满的声音渐出。
就在我得意之时。
将军府外有人大喊。
[是朕，西容，你开门！]
下人来报，齐翡穿着常服一身酒气，在府外发酒疯。
我在院子里都能听见他的声音。
[你不能嫁给陈堪！你是朕的皇后！]
[只要你肯跟朕低头，朕可以封你为贵妃！]
[朕是天子，我不同意你嫁人，你就不能嫁！]
我挖了挖耳朵，吩咐下人。
[把那些言官请过来。]
让他们都看看，当今皇帝疯成什么样了。
对面的下棋的三哥笑了笑。
[你向陈家示好，与陈家联姻，就是为了让百官觉得皇帝失德？]
我落子。
[齐翡今日举动，实属意外，造反不是一件小事，需要大量的资金，陈家是最好的选择。]
陈家早就自觉危机深重，西陈两家联姻都是为了自救罢了。
当然，有钱的世家不止陈家。
我自知对不起陈家，若这一世能帮一帮，也算赎罪。
13
齐翡被宫里的人接回去，第二日言官的奏折堆叠如山。
苏仙大概是觉得面子过不去，特意将我召到宫里。
向我展示帝后情深，只是齐翡不在。
自从那日从宫外回去，他就病了。
[本宫坐在了你曾经坐的皇后之位，你很恨我吧，不然也不会使用妖术，让陛下着魔，你可知这是诛九族的死罪。]
[那晚夜黑风高，认不出陛下也不奇怪，诛九族？娘娘可以试试。]
前世，西家确实被诛九族了。
今世，我看谁敢。
我望着坐在凤座之上的苏仙，眼中迸射出杀意，让她不禁有些寒凉。
西家后院。
[城郊的流民越来越多了，皇后正问我们陈家要钱呢。]
[皇后人美心善。]
[还是你比较美，我不喜欢心善的女人，我更喜欢心思恶毒的女人。]
[谢谢，你也善良不到哪去。]
自从和陈家定亲以来，陈堪每日都会到府上说话。
我和哥哥的计划，他知晓且参与了进来。
半月后，城郊的流民聚集人数超过两万。
苏仙大开粥棚接济流民，国库空虚，加上她在宫中几尽奢华，最多只能顶一阵。
几个大家世族不愿意再掏钱。
眼看没有粮食可吃，饿肚子的流民异常愤怒，竟然聚集起来涌入附近的商铺富户里抢劫。
这一弄，尝到了甜头，流民中就有人揭竿起义。
只为了能吃饱饭。
前世，京城周围聚集了不少流民，父亲经验老道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。
立即派兵将流民分批派往各地，分赏土地，让他们有田可耕，这才解决了有可能发生的暴动。
如今父亲被停职在家，疾病开始缠身，早就无心过问这些。
又或许他对齐翡已经失望至极。
流民的事情越拖越大，越拖越棘手。
先是从城郊慢慢扩散到城内。
不可否认，这一世，流民闹的这么大，有我插手的因素在。
苏仙贤惠的名声渐渐变成京城百姓口中的假贤惠，一时间她是妖女的谣言又跑了出来。
这个谣言也是我放出来的。
我甚至还找了一个文采不错的秀才编了歌谣。
[妖女从天降，是妖是后分不清。]
齐翡护妻心切，在朝堂上斥责百官无能。
早在之前就有官员指出，开棚施粥是好事，但流民聚集会引发暴动。
当时提出这个观点的官员被罢官，至此没人再敢说。
朝堂之上没了我爹和云儿的爹，几乎没人敢说真话。
齐翡需要找个可靠的人手去镇压流民，这个差事就落到了三哥的手里。
三哥有了调动京城禁卫军的权利。
14
西家镇压流民有功，三哥连升两级。
至于苏仙，我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。
她能利用金鱼吐金珠之事登上皇位，我也能利用神怪之事将她拉下后位。
前世，齐翡一直认为苏仙是上天赏赐给他的福星。
是福星还是灾星，不过事在人为。
流民一事，让齐翡对苏仙有些意见，加上政务繁忙，他每天都呆在勤政殿里处理文件。
南方水患虽然治理好了，但是疫情频发。
苏仙为了见到齐翡，不惜用凉水浇身。
我买通太医，说她苏仙是感染了瘟疫。
此消息一出。
那些宫女太监纷纷逃命。
被买通的钦天监也说紫微星遭冲，宫中定有鬼怪作祟。
有钱就是好，买通这买通那。
陈堪果然是当同伴的上上选。
接连发生不幸的事情，齐翡开始怀疑苏仙神女的身份。
苏仙被安排至宫外的一处尼姑道观里。
身边只一些宫女太监照顾。
是夜。
齐翡又穿着常服来，这一次没喝醉。
[西容，我错了，苏仙根本不是什么神女，你要不要回来继续当皇后？]
15
要不要？
这是在试探我有没有原谅他。
可笑。
是觉得我还是以前那个一心为他着想的傻女人吗？
大概是我以前真的太爱他了。
爱的失去自我，让这个男人觉得就算一脚踢了我，让整个京城在背后笑话我，只要他招招手，我就会心甘情愿毫无怨言地回到他身边。
陈堪和三哥在院子里试完刀剑，被三哥误伤。
死活赖在我房间里让我为他换药。
[一点小伤而已，需要脱这么多？]
我看着他裸露的上身，健硕的肌肉，还真是深藏不露。
[为了让你方便上药。]
[你的伤——在手背。]
话音刚落，齐翡就闯了进来。
陈堪长手一揽，将我摁坐在他大腿上，极其暧昧。
齐翡醋坛子打翻。
[陈堪，这是朕的皇后，你想死吗！]
我顺势双手搂住陈堪的脖子。
陈堪抓着我的手背轻轻落了一吻。
[陛下，这是我的未婚妻，全京城都知道。]
齐翡不悦。
[西容，你身为一个女子，怎么能如此放荡，你以前不是这样的。]
[我们自然比不上陛下你的口味和眼光，放荡好，我就喜欢自己的女人跟我放荡。]
陈堪旋即起身，将我抱到床榻上，开始解腰带。
[陛下，后面的事情您确定还要看？]
齐翡挥袖而去，背影写满了怒气。
我躺在床上，手撑着头戏虐地看着陈堪。
[怎么不解了？继续啊。]
[我要是解了，你哥还不杀了我。]
我笑出声，还是有点分寸的。
齐翡大概是为了赌气，回去之后广纳后宫，光是从江南就找来了十位民间美女。
夜夜笙歌，沉迷女色。
远在道观养病的苏仙终于好了，回到皇宫时全部都变了。
以前她冠宠后宫，现在多了那么些莺莺燕燕，每天早晨都来给她这个皇后请安。
请安就算了，这些个女人还爱勾心斗角。
不是告这个下蛊了，就是告那个魅惑皇上。
苏仙忍受不了，夜里跑去皇帝新宠的怜妃那里大闹了一通。
[陛下，你说过要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，怎么就变了呢。]
[你是皇帝，一言九鼎，怎么能骗我。]
[你若是不把这些女人都送出宫，我就削发为尼！]
怜妃在边上嘲笑，第二日。
就有人发现怜爱妃子死在井里。
齐翡终于不再顾及旧情，但又为了不让皇室丑闻频出，只好罚了苏仙禁足。
宫里的小太监向我讲述这件事的时候绘声绘色，酣畅淋漓。
事情发展到这，已经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。
次日，我爹病重，时日已经不多，他把我们兄弟姐妹叫到跟前交代后事。
这个在战场上厮杀，威风凛凛，曾经被敌人誉为鬼见愁将军的男人。
也难逃生死轮回。
[容儿，昨夜，我做了一个梦，是爹对不起你们。]
[你和畏儿要做的事情爹已经知道了，既然要做，就要做成功，别丢了我西家的脸。]
[西家几百口人的命就交到你手里了。]
[爹，去见你娘了……]
我爹闭眼前，眼角滑落一滴泪。
这是我第一次见他落泪，也是最后一次。
我娘为了他生了许多孩子，就是怕他去战场，西家绝后。
她终究是母亲，死了两个儿子的打击让她一病不起。
死前没有埋怨我爹一句，只是不停地喊着两个儿子的名字。
家里兄弟姐妹围在他的身旁哭。
次日，西府白布挂满西家院落。
我和三哥守灵，两人披麻戴孝，一双哭过的眼睛在烛火之下显得有些诡异。
[父亲头七的日子就是举兵之日。]
[好，定要那个狗皇帝以头祭天！]
16
前世，我父亲死后，齐翡为了安慰我特意让人从东海寻来夜明珠哄我开心。
陪我放天灯为父亲祈福。
这一世，是陈堪守在我的身边。
[这是攻城的云梯，结实耐用。]
[这是新打造的兵器，一剑刺穿，直取人性命。]
[这是火炮，不死也伤。]
我十分满意。
[这些是挺好的，除了云梯都送去边境，那些蛮人肯定不敢再犯，杀那个狗皇帝不用这些。]
父亲头七，齐翡来了。
诺大的灵堂，只有我和他。
齐翡忽然提起许多年少事，他默默看了眼我爹的牌位，语气竟有些动容。
[朕还不是皇帝的时候，经常来这里和你哥哥们习武，有一次你三哥误伤了我，西将军知道后狠狠责罚了你三哥，你就在边上替你哥哥求情。]
[陛下怎么忽然想起这事了。]
[容儿，我已经许久没怎么叫你了。]
[陛下还是叫我西容吧。]
[你还在生我的气，气我为了苏仙赶你走。]
[我怎会气陛下，没有爱哪来的憎。]
齐翡由喜转悲，烛光映照在他的脸上，漆黑的眸子显得格外凄凉。
[所以你就联合陈家要造反，推你三哥上位。]
[容儿，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我的皇后，从未变过。]
[苏仙只是我一时兴起带回宫里，我已经后悔了。]
[只要你回到朕的身边，朕可以不计较陈家还有西家谋反之事。]
我计较。
一时兴起？
几百口人命就可以随意践踏。
最是无情帝王家。
说的没错。
[你早就防着西家了，不是么，我为什么多年无子，难道不是你吩咐太医每日在我的膳食中加入避孕药。]
[你们齐家一半的江山都是我西家打下来的，你却让我爹一把年纪跪在大殿外，你下旨让驻守在边境的西家军不抵抗，为的就是损害西家军名声，好让西家多年威信被毁。]
[你不是聪明的帝王，但也绝对不蠢，你多疑，敏感，滥情……]
[容儿，不是你想的这样，我是想留着你的。]
[看吧，你承认了，你有想杀西家的心思。]
灵堂一阵阴风刮过，吹灭了几只蜡烛。
屋顶上密密麻麻站满了弓箭手，大门被人撞开，鱼贯而入一群身披铠甲，器械精良的士兵。
他们手中的武器纷纷指向我。
[容儿，你们输了，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皇后……]
话未说完，空中划过一支利箭划过齐翡的脸，鲜血低落在地板上，他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来处。
陈堪身着一袭黑衣，依旧保持张弓搭箭的姿态，眼中满是杀气和警告。
[狗皇帝，再说一遍，那是我的未婚妻！]
话音落地，屋顶上的弓箭手纷纷调转箭头，指向齐翡。
三哥身披金色铠甲，手持大刀跨过门槛，肃杀之气充盈全身。
看来是完成宫变了。
齐翡看着眼前的一幕，倒退几步。
上次流民作乱，三哥暂领皇城的禁卫军，暗中拉拢人手。
齐翡不许边境军队抵抗，正好闲下来的一部分人悄然靠近京城。
待信号弹一发，便夜袭皇宫。
虽有几个大臣还在负隅顽抗，但铁骑之下，谁敢说个不字。
我故意放出消息让齐翡知道西家要反。
他不知道自己安排的禁卫军早就被西家策反了。
刚才与他那番对话只是让三哥听清楚，不管是前世还是今世齐翡灭西家的心。
一场宫变，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结束了。
齐翡从万人跪拜的皇帝成了阶下囚。
17
三哥的登基大典举办的不算隆重，毕竟还在孝期。
齐翡问斩前，我去看了他。
下巴长满了胡茬，凌乱的头发上满是稻草，双眼凹陷地望向牢里只有砖头大小的窗。
见我来了，他呆滞地转过身，脚上的镣铐拖在地上，发出沉重的响声。
[容儿，我做了一个梦，梦里我做了很过分的事情，你能……]
[不能，我今天来是给你送礼物的。]
我拍拍手，苏仙就被压进来。
[西容，你这个贱人，竟敢谋权篡位。]
[我可是现代人，比你们这些古代人聪明高贵多了。]
我不恼，脸上始终保持一抹笑。
[我曾经发誓说不杀你，进去吧，希望几日后你还能这么生龙活虎。]
苏仙和齐翡关在了一个牢里。
我刚走出大牢，身后就听见苏仙发出凄厉的惨叫。
前几日我派大夫来给齐翡看过。
说他已经神情恍惚，少有清醒，大多数会发狂。
为了确保齐翡被斩杀那日能保持清醒，我让太医每日都给齐翡灌药。
但是这几日就不必了。
还没撑过两天。
苏仙就惨死在齐翡的手里。
是被他手上的铁镣铐，活生生打碎头骨死的。
之后，齐翡又开始吃药，神情渐渐恢复。
他被斩头那日，是我扔的斩头令。
斩头前，齐翡抬眼看我，一幅全然赴死毫无怨言的样子。
临死前，他还在大声问我。
[容儿，我死了，你是不是就能原谅我？]
艳阳高照。
鲜血飞溅，齐翡的头颅滚落。
他的血和我多年前嫁他身穿的红衣一样红。
所谓孽缘，早该斩断。
原不原谅的先下地狱再说。
18
和陈堪的婚事一开始就是政治联姻。
三哥将全国制造铜币的权力交给了陈家，限期是三代，过了三代就要收回。
陈家的尊荣一切照旧。
我很庆幸陈堪没有像我一样是重生过来的。
不然他一定很恨我。
从前满心复仇，现在复仇结束。
我每次看见他总是无比愧疚。
我跟陈堪提出过解除婚约，毕竟我是嫁过人的。
凭他的身份和财富，要什么样子的女人没有。
他偏偏不要，还整日以我不守信用，过河拆桥为由拒绝了我退婚的建议。
他越是这样，我越是满心愧疚。
于是我跟三哥说想去塞外领兵打战，正好躲一躲陈堪。
过个几年，等他把我忘了事情就好了。
于是我一个人骑着一匹马踏上了旅途。
看着塞外宽阔的草原，夜晚的星辰，我的心渐渐安静下来。
[塞外是挺舒服的，怪不得你不愿意回京城。]
我转过头，发现陈堪双手叠再脑后，翘着二郎腿，以一个极为舒适的姿态躺在我的身边。
[你怎么来了？]
[未婚妻跑了，我得追呀。]
接下来的旅途里。
我在陈堪饭里面下药，结果被他掉包我自己吃了。
躺在床上睡了三天，陈堪就伺候了我三天。
我把他的马偷偷卖了，他转头就黏上我，和我同骑一匹马。
我写信给三哥，希望他派人将陈堪抓回去。
信被半路截胡。
陈堪像牛皮糖似的粘了我半年多。
有时候真是想用毒药药死他算了。
终究是我对不起他，下不去手。
后来三哥的皇长子出生。
我们一道回了京城。
作为君主，他把国家治理的很好。
至于我和陈堪，经过一年的相爱相杀，我好像有点离不开他了。
就这样吧，如果哪天我真的遭不住他的追求。
那就嫁了吧。
如果他那天像我一样得到了前世的记忆。
想要我的命，那就给他。
[容容，你刚才又去哪了，到底去哪了？]
我叹了一口气，咬着牙。
[上茅房！]